沾你一丈光
2.辰月
"先师叫我来找其他指环的主人。"陆三三低头抱拳道。
幽行还是默默饮着酒,这次却换了左手执杯,露出了拇指上一个粗古泛青的指环。
炉火跳动着,这指环上竟隐约有青黑色的火光流动。
陆三三仍低着头,一副后辈谦肯诚慌的模样。
"找这些人……要干什么呢?"指环的主人淡淡道。
"今天下大乱,诸侯割据,百姓流离失所。我以为 其实这天下只不过是诸侯强者的棋盘。
在下狂妄,难以满足于只当一个籍籍无名的棋子,就这么荒废一辈子。"
"先师说有一个组织能够给天下安定。在下不才,想见识见识,也出一份力。"
幽行这么听着,突然笑了,"真是个狂妄的小子。"
又说 : "抬起头来。"
"这么狂妄的人竟对着一个无名小卒低头么?"
陆三三也就抬头看着他,道 : "在下跟踪先生十日,自认为有点眼力,隐约看得出先生定非凡人。想请先生指教天下之道。"
屋里酒香蒸腾着,幽行没作回答。
"世上哪会有天下之道。"他别开头。
这天下之道又如何说指教就能教得?
幽行默不作声地转着手上青古的指环。
虽然这种指环不过是一个庞大组织的代表,但是历史也让它们背负了太多意义。此行他又带着重要的东西,不能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话就轻易相信对方。
即使是一个豪爽好酒,甚至像他一样有点狂妄的家伙。
"你从南方来,去过下唐国么?听说那特别暖和,秋天也能开花。" 幽行终于开口道。"你有种下唐的气息,不像是北方的人。"
陆三三一愣,挠挠头发道:"在下的确从小在下唐长大……也就几年前才到了晋北生活。"
幽行放下了酒杯,"你是做什么的?在晋北过活,手怎么会竟细的跟个女人似的。"说着又定定的看着他的手。
"在下是个孤儿,师父过世以后……靠唱曲儿为生。"
"什么?"幽行愣住,面露尴尬之色。他没想到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竟然做那种卑贱的职业。
陆三三朗然一笑,道:"先师曾教导我说:人活在乱世里头 就像浓妆艳抹了在台上歌舞一样。人生如戏,演的好了都是名留青史。做什么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。"
又饮了杯酒,"可能我只是想被记住。"
幽行点点头,"名垂青史……?"
"你的老师是个聪明的人啊。"又道:"他也是个天驱么?"
陆三三又低了下头,"大概不是。老师只说过,如果见到带着苍云古齿剑的人,就把他请到南淮去。"
"先生也想看看南淮的花吧?"
乍然间小酒馆里一直融融蒸腾的酒气消失了。幽行发现四周嘈杂的人声突然像潮水一样在一点点退去。
酒馆的木椅突然在融化了。幽行的瞳孔突然收缩,伸手去拿本来在他身边的黑布长包。
那里什么都没有。
对面一直低着头的陆三三突然不见了。
一股恶寒从他的脊椎爬上来。清新寒冷的空气冲入肺部。酒意全消。
他从来就没有喝过酒。又怎么会醉?
幻术。
晋北的风剧烈的刮着。大雪狂乱的吹下来。有个声音似乎就从风雪里来。
"先生也太不够警惕了,但我不杀你。如果想要回你的东西,那就到南淮来。"
辰月……幽行咬紧了牙关。又恨恨的笑了。
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。
"那把剑不叫苍云古齿,它只是一把重剑而已,那是我的佩剑 : 静岳。"幽行就这么又走进了风雪里。
喃喃了一句话不知道说给谁听 :
"我去了南淮,做东道主的会唱曲儿给我听么?"
许多年后天驱大宗主回忆起从前的旧事,突然发觉当年的这个人其实从未想过要杀他或者动摇天下。
也许归根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想要自由的人而已。
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 却要赔上整个人生。
所谓辰月教徒 其实也跟普通人一样 被束缚在凡尘里吧?
幽行却只第一眼见到陆三三 就觉得她总有一天会突然消失不见了。
可能是最后终于自由。